原标题:采毛尖的女人
神州茶网4月22日 讯:这是大别山和桐柏山交界的地方,一边是河南,一边是湖北。一个个自然村落隐在高高低低碧绿的山丘间,是名茶“信阳毛尖”的产地。每年清明和谷雨前后,当茶树发出细小的芽尖,一群群的采茶人就从四面八方赶来。采茶是细致活,采茶者也多为女性。她们或是七大姑八大姨有个茶园,采茶人手不够,问,能来帮忙吗?你们村有人愿来吗?一斤五十块,采二十天能挣两三千呢!于是,她们猴子捞月似的,一个拽一个,都被拽到了茶园来。
她们早上五点就起床了,简单洗漱吃点早餐,就匆匆往茶园走。山间的早晨冷,她们穿着薄棉袄还冻得两手冰冷。帽子也是必须的,因为等太阳升起来后,背上又像背着火炕,有分量的阳光晒在脸上,会烫得人受不了。
她们到茶园后,像一群啄木鸟,在每一棵茶树上啄那些细小的芽尖,采下后放进竹篮。鸟儿们也早醒了,山间除了此起彼伏的鸟鸣,就是她们“噗噗”的采茶声。这声音很细,连鸟都听不见,除了她们自己,只有茶树能听见,茶树上的露珠能听见。露珠喜欢她们,不久之后,她们的身上、鞋上都沾满了浓厚的露。
我看见她们时,已近中午,太阳很毒,晃得人头晕。她们把棉袄放在垄上,戴着阔边草帽,已采了多半篮毛尖。我问,有一斤吧?
差不多,一个茶工说。
她大约四五十岁,黑胖的脸上纹路深深。我想跟她合张影,她一个劲地往边上溜,说不照不照,一个老婆子。
见我执意想照,她大大方方站过来说,那你就“认”我女儿算了!
我说你又没多大。
她说我四十五了。
看,跟我差不多,怎么当我干妈?!
一群采茶工都笑起来。她说她们是驻马店人,年年来采茶。
她们问我几点,我看看表,快十二点了。这是她们的午饭时间,回老板家吃了饭继续来采茶。休息?中午是不休息的,一下采到下午六点。
在收工往回走的路上,她们还顺便再采些芽,走也走不快,似乎那几个尖尖就有好多分量。
我问中午几个人吃饭,她们说八个人一桌,两个菜。
有肉吗?
有!她们突然朗声大笑,似乎我这个问题很可笑,她们的笑声,惊落了树上的几片梨花。
我跟她们走到住处,发现那是一间最旧的土坯房,房里放着大通铺,铺上褥子被子枕头衣服,乱糟糟一团。一个女人正歪在床上,鞋也没脱,两脚垂在地上,看到我来,她多少有点奇怪,眼珠子转过来,有气无力地看看我,头却没动——不想动。可怜的女人!她一定是累坏了。
想起一首诗:“昨日入城巿,归来泪满襟。遍身罗绮者,不是养蚕人。”在这个茶山上,可不可以说:“漫山采茶者,不是饮茶人?”在灯红酒绿的都巿里,舍得喝明前毛尖的,也一定不会有她们黝黑粗糙的皮肤。不光是她们,即使是茶乡人,也很少喝那些细芽,他们自己杯中物,多是鼓风机吹落的大叶子。用他们当地人的话说,“大叶子虽然不好看,但耐泡,香。”其实真正的原因是,那些芽尖儿太珍贵,舍不得。
中午在住的宾馆吃饭,发现里面很热闹,坐了满满两大桌人在等餐,看样子像乡下人。一问才知道,是新来的又一群采茶人!
梁 凌